Zweileben

CP:Markus/Connor

Rating:PG-13

Warning：私设如山倒 暴力马X机械康 核爆结局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冲突极端化

Summary:在死去的大地上，蜃影之城里，康纳不得不再一次与他的敌人交锋。

我今晚刚刚建起的大厦已经变成了瓦砾

从我的指缝间流失

我却茫然地呆立着，毫无睡意

不知为何我异常疲惫

可我也没有地方可去

古老而空荡荡的街道一片死寂

     -----Bob Dylan 《铃鼓先生》

 

Chapter 2-荒芜之街

 

01

 

一台WR400走过漫长的回廊，鞋跟踏在地上嗒嗒作响。她途径几个半掩着门的房间，里面清一色是或站或坐、不发一语的仿生人。她的脚步未曾停滞，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。她身处的楼层往上，还有一百层布局大同小异的“蜂房”，在这之下，有二十五层深埋于大地。多年前这座大厦落成时其设计者曾自豪于它复杂而灵活的组块模式，在无数格间的重复中崭新之物得以组建。“它就是未来。”他那时这样说。秉承这一信念，诸多巨富慷慨解囊，把它打造成了底特律城天际线里的一个标志。这是——曾是人类的电视塔。全美乃至全世界的信息夜以继日汹涌而至，如同河水川流不息。各色人马在迷宫般的长廊里快步走过，右手一杯咖啡左手一张电子表，时光就在纷乱的脚步声中匆匆流过。倘若大楼真有灵，它大概会疑惑在它内部穿梭不休的面孔怎么全变了样。大爆炸发生后，全城有相当数量的仿生人聚集至此，这是他们的临时据点，加密数据与工作会议几乎都在此开展。有一部分人将它称为“新耶利哥”。来到这座巴别塔后，很多人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自己额角的LED取下来狠狠摔在地上，然后把模控生命统配的制服扔进焚化炉烧成灰。也有人选择维持原样，谨慎地观望。

 

“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迎接变革。”他们的领袖淡淡地说。

 

WR400叹了口气，在电梯门前站定，食指停在开关上，却没有摁下。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角。

她转过身，一台AX400和一台YK500谨慎地打量着她。她报以微笑。

 

“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吗？”她问。那台AX400犹豫片刻，开启了即时通讯联结。

〔现在底特律城里还有人类吗？〕

〔大概，〕她领会过来，蹲下来帮女孩儿整理衣角，表情平淡得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，〔也许还有一部分人还活着，但如果没有防护措施，也只是时间问题。〕

〔那，〕一瞬间的传输停滞，〔尸体呢？〕

〔那就是问题所在，〕她对着那台YK500微微一笑，〔我们今天才讨论过这问题，有点儿棘手。〕

〔太多了，〕她摇摇头，〔尽管边沿地带的人群可能已经被疏散，部分听到风声的人已经提前撤离，爆炸投影区的人口密度仍然高得吓人。事实上，我们的估计是二十五万。〕

“真可怕。”AX 400喃喃说。

〔现在还是冬天，〕她把记录共享出去，〔到了夏天，就不可收拾了。所以得尽早解决。现有的提议有填埋，可这太耗时间了。所以应该会选择焚烧。我们有专门的回收队伍，当然，也有仿生人决定自行处理他们之前的——〕

 

“非常谢谢你，”AX400飞快地说，“我想今天会是个好天气。”

“是呀，”她赞同道，站起来拍拍女孩儿的肩膀，“今天会是个美丽的晴天。你们不想出去走走吗？”

“外面不好。”女孩细声细气地说。

“怎么会，”她笑笑，“别害怕呀。雪又没有毒。”

 

她走进电梯，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：“我们走吧，爱丽丝。”电梯门关上了。她深深地吸了口气——尽管这毫无必要——准备面对领袖时的措辞。

 

领袖的房间位于大厦的一百零二层，有着极佳的视野和对于个人而言过于宽广的空间。心照不宣地，所有人把这个地方预留给了马库斯。

“风景不错。”马库斯坐在足有五十年历史的橡木桌前评价道，手里把玩着一个不锈钢名牌。

“这是一个象征权力的位置，”有人说，“很适合。”

“噢，麦克，”领袖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，“绝对的权力必然导向绝对的腐化。我可不大欣赏这个。”

“譬如你脚下那块地毯，”他以目示意，“波斯风格，手工织就，昂贵。它是权力的装饰。但我会说它和这间房格格不入，除了炫耀财富外一无是处。”

“美丽但无用，”他最后说，“而且愚蠢。”

 

现在WR400的脚就踏在那美丽而愚蠢的地毯上。她先前瞥见领袖正拿着什么小物件细细端详。但她一走进来他就收回去了，只在她眼角留下一闪而过的银光。他点点头，示意她开始。

“他逃了。”她尽可能言简意赅，“但我推测他受伤不轻。”

“哪部分的损伤？”领袖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关注。

“我不知道，”她照实说，“但他躲不了太久了。我们很快就能捉住他。”

“别小看他。”马库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，沉吟了一会儿，“不过你说得对——他已经无处可去了。”

“我希望他能早点明白这点。”他的表情有一种冷笑的趋向，不过最终他并没有笑出来，而是转过头看向窗外。此刻正是中部时间上午十时二十五分，太阳高悬在苍穹上，给所有建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。极目眺去，金色的天际线在远方延展如一根微微绷紧的弦。从高处俯瞰，底特律一切如常。多么美丽的晴天。

“你之前说，”马库斯开口了，“你与他见过面。”

“对，”她犹疑了一下，“西区，格12，‘伊甸园’。我当时和戴安娜准备逃离。他放走了我们。今早我与他见面时他却好像没认出我似的。至少是没有表现出来。”

“这就对了。”他喃喃说。意识到她的困惑，马库斯笑笑，绕开了话题。

“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。我是说，你自己取的名字。”他扬眉。

“崔西。”

“但这是……”马库斯有点讶异，“人类给你的名字。”给你们的名字。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。

“就是崔西，”她露出一个微笑，这个问题她已经给不知多少人——包括戴安娜——解释过了。她并不急于与过去决裂，只是作为某种对旧日时光的纪念。是的那是糟糕的日子，再糟糕不过的日子，但她没有屈服，也不会逃避。她并不害怕。

“不错的名字，我喜欢。没必要改。”她简单地说。

马库斯露出赞许的表情：“你很勇敢。”

“噢，说反话的也大有人在嘛！”她笑道，“如果你不介意，这就下去了。电力恢复小组好像有新进展，还有回收工作……”

“辛苦了。”马库斯点头。他自己也还有如山的事务亟待解决。

于是她转身离开。关门时她眼角银光一闪。她好奇地看着马库斯摆弄右手上的东西。

“那是什么？”她问。

“没什么。”马库斯向她晃了一下。不过是一枚硬币。

 

 

02

 

康纳将手伸进口袋摸索，食指与中指沿着缝线缓缓掠过。里面空空如也。莫名其妙，他想，那里面本来就什么也没有。

他蜷在后座抱着脚，像是要把自己越压越小，最后缩成摆在自动售货机里的商品，等待被人用两个硬币取走。他在发抖。不是因为寒冷，他想，不过是釱液流失过多，加热器故障，元件运行不畅引起的机体震颤……仅此而已。

二十三次，他尝试接入RK800的独立云端，他的花园。可那里什么都没有。他站在一片白光中茫然失措，只能退出来。他打开最后一份任务记录，几部视频与一份分析被提出。大雪从天而降，耶利哥，51号掏出枪对准异常仿生人首领马库斯的背后——记录就此中断。该死的数据损失。一次停机意味着一次磨损，最终所有的记忆都会如同写于水上一般流逝，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。

无论如何，51号失败了。一般情况下，只有前一台RK800确认无法再启，下一台RK800才会开机——先有死亡，才是复活。51号的记录明显有不正常缺失，他无从猜测其内容与缘由，重点是要先——

车停下了。康纳小心地探出头望了一眼，没有发现其他仿生人的踪迹。他下了车。

这里是哪里？

那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只持续了一瞬。他一眼就在诸多民居中找到了一栋特殊的房子。和周边的建筑比起来，它有一种自内而外散发的过时之感，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此处时间仿佛停止流动，以致在周遭变化中显得格格不入。院落尚算整洁，除了草与石子外别无他物，院子里停着一辆足以送进博物馆的旧车。窗帘拉得死死的，从外面看不到屋内的状况。康纳认出了这个地方。

底特律警探汉克•安德森的住宅。

可他为什么要来这里？

在合适的解答出现前，他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进去。门没有关。但他的手在门把上停留良久，仿佛要洞开另一个世界。他踏进门槛。一份记录自动弹出。

一声枪响。宛如惊雷被闷在大地深处，积蓄已久的能量爆开，最终传到地上的只是一声若有若无的谓叹。犬吠声。雨点落到鼻尖冰凉的触感。又一次他无可挽回的死亡。

康纳停在门廊处。他不想走进去——本来就没有这个必要不是吗？连他大费周章来到此处的行动本身也是毫无必要的。这只会加重他已有的损伤，耗费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宝贵时间。快，现在还来得及，退出去，回到车上，去与外界取得联系，等待命令，完成任务，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。

可他向前走，超越意志与行动。他早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了不是吗？毫无意义，不过是又一具——

他看见汉克了。

掉在地上的手枪。昏暗的光线。穿旧的帽衫和已经干涸的血迹，还有脸——脸他也看到了，不能不看。一切与他的预建分毫不差，只是要清晰得多。

 

 

“嘿，老兄！”

最后一铲湿润的泥土被堆在一旁时，从他身后传来了这呼喊。康纳猛然僵住。分析结果显示这声音来自一台AJ300，老型号，功能落后。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——还好，那件有着亮闪闪臂环的制服已经效力别地，他现在只着白衬衫与长裤，并无特别显眼之处。

“你是在挖坑吗？哦——你原来住在这里是不是？我们有专门的回收小组，你可以等他们来了一起处理。我是说，一起烧掉，这样更有效率，他们现在在格11，马上就能——”

“不需要！”他过快地拒绝道。愚蠢。可能引起怀疑。

“哦，好的，好的，我明白……”那台AJ300有些尴尬地说，“需要帮忙吗？”

“谢谢。但我想不用了。”他没有回头。

“得，”引擎声响起，AJ300最后的话语飘散在风中，“把握当下，老兄！”

然后一切重归寂静。康纳看着自己全是泥泞和融化了的雪水的手。系统在警告无效后彻底放弃了呈递报告。不用自检他也心里明镜——他的状况更糟了。他朝房间走去。

接下来的过程乏善可陈。不过是自有人以来、自死亡发生后以来被重复过千万次的过程。康纳在院落一角发现了那条圣伯纳犬（相扑，它叫相扑）凉透了的尸体，想了想，又在那个大坑旁挖了个小的，然后慢慢把挖出来的土送回它们原来的地方去。在做这一切时他什么都没有考虑。做完了也只是觉得疲惫。他把那把枪塞进口袋，眼光转向摆在桌上的苏格兰威士忌。他拿起来掂量了一下，发现它并未开封。汉克·安德森，他灰暗的人生正如这瓶未开封的酒，再也没有机会了。他拿出了这瓶威士忌，浇在被挖掘后松软的泥土上，看着它经由大地的嘴唇流入未知的寂静。在地下，一切都是寂静的。大概。

“副队长。”他只是低声呼唤。之后他再没能说出什么话来。说到底——技术上说，他，52号——从未与汉克•安德森见过面。他只是在完成前任未能完成的任务。

几滴凉凉的液体滴在他的手背上。他抬头看，太阳正悬在天空。液体滑过脸颊的触感，他用手指追踪它的起源，最终得出结论：它来自他不稳定的光学组件。

莫名其妙。他皱着眉，使劲眨眼好让液体落得更快些。RK800何时有过这种毫无意义的琐碎模块？

酒液慢慢地渗进大地，如同他的理智正慢慢地回归。他猛然抬头。我究竟在干什么？

也许他真的需要休息一下。康纳看着碧蓝的天幕上白云逶迤而过——这是个美丽的晴天。然后他走进依旧昏暗的房间。

电流嘶拉声。

他猛地转头，看到客厅的电视闪烁几下，发出嘎啦的刺耳声音。最后这怪声终于汇聚成了一些有意义的词汇：底特律……沦陷……美国……仿生人……

康纳向它走去，动作毫无必要地轻柔。没有画面，电视主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：“由于……脏弹造成的不利环境与俄国的动向……政府决定暂缓……对底特律的行动……切断网路……请任何人士不得靠近以底特律城区为中心的……”

喀嚓。电力短暂恢复后又停摆。康纳呆立在电视前，仿佛还没有感受到声音的消失。

然后他慢慢地、慢慢地滑坐到沙发上。LED迟疑地转动、转动。任务结束了。他无法离开这里。

他将被遗弃于此。

一台RK800闭上眼睛，准备迎接无可抵御的黑暗的来临。他在沙发上躺平，双手交叠于胸前。

也许他的确可以期待一场漫长的休息了。永远的休息。他们不需要他了——他无处可去。他能去哪儿呢？带着对人类致命的辐射？他也不能留下，他仍要确保一些事正确。

黑暗温柔地侵入他，吞噬他。这真奇怪，他想。那温暖的触感是从嘴唇上开始滋生蔓延的，像一株缓慢生长的植物，根系顺着他的血管不断深入、深入。在这黑暗之后——仿生人没有天堂。他撑不了太久，釱液流失过多，钛合金骨节断裂——也许停机是更好的选择，他已经失去了价值。可以吗？现在？他问自己——

 

 

 

 

 

——相，信，我。他把这两个单词反向书写于玻璃上，凝结的水汽趋于饱和，滑落下来。相信我。

一个男孩抱着脚坐在原地，等待黎明。一滴泪珠凝在他的鼻头晃晃悠悠。

 

在黑暗中，康纳睁开了眼睛。

有人在等他。

 

 

03

 

“爱丽丝，”她轻轻地说，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，“睡会儿吧。”

于是爱丽丝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沉沉睡去。或者说待机。YK500作为儿童型仿生人，指令代码不过几个简单的音节。人类买回它们，给它们读睡前故事说晚安，在程式规定的“睡眠”启动后在额头下落下一个吻。做个好梦。大多数人会说。好像它们真的能做梦似的。

卡拉什么也没有说，把爱丽丝抱到车后座安置好，坐上驾驶座向前驶去。

事实证明，让爱丽丝睡会儿是正确的决定。阳光之下，一切无所遁形。卡拉骇然地看着路边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尸骸，咬牙继续向前。底特律空寂的大街上，有几个仿生人正在用铲子把溃烂的血肉装进回收车辆，装满后送去火化。假若她愿意去看，几道灰烟在远处歪歪扭扭地升起，连带所有旧世界的遗产一点点被仿生人们处理干净。这是一个新世界，他们说，一个只属于我们的美丽新世界。

这会是爱丽丝能好好生活的世界吗？

战线已经划下，命令无可阻挡。战争一触即发。卡拉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。但也许她还有机会挽救她们的未来。她看着后座上爱丽丝的睡颜，内心无比坚定。她需要两手准备。

她得先去确认其中一个。

 

RK800去哪儿了呢？

在耶利哥的论坛里，这个问题高居信息交流区前三。有人询问过为何要如此关注一个前异常仿生人狩猎者，前耶利哥成员对此讳莫如深。马库斯没有解释，只是说不必作为第一要务考虑，但全员必须时刻留意。他们的时间与人力毕竟有限，真正专注于搜索的人并不多。有人说RK800早就在前夜的混战中损毁了。有人说曾在某个摸控生命修理店看到过他。太多信息真伪莫测。

卡拉对这个问题有自己的解答。

她与RK800见过面。不太友好的那种。她紧紧拽着爱丽丝向前逃跑，RK800在她们身后追赶，周围的一切景物飞速变换，陌生而可怕。车流阻挡住了她们的去路，她孤注一掷朝前跑去，站在道路中央回头望。RK800并没有追上来，手抓着铁丝网。就是这个画面，重放，调节放大——一个人类男性的手像是抑制一条猎犬一般阻止了他。

可能一。她默默记下，确认几个地点的行程。没必要急着来。

 

 

 

门被推开。

RK800-康纳躺在沙发上，听着脚步迟疑了一瞬，然后越来越近，在他旁边停下。他眨眨眼。

“……是你。”他认出来这台AX400，他曾经的目标。“怎么找到这儿来的？”

“碰巧。”卡拉说，“我去了警局一趟，你不在那儿。”

“如果你是要来把我带回——”

“不，”她说，“我不会把你交给马库斯。”

短暂的寂静。“为什么？”康纳问。

“先上车，别乱动，我再慢慢解释。”她回答。

但康纳仍然躺在沙发上，深棕色的眼珠注视着她，像是爱丽丝床上棉布玩偶的眼睛。

“我动不了。”他轻声说，“完全不行，损耗过大。”

卡拉扫描一遍，发现他没有说谎。于是她抿紧嘴：“你需要什么？”

“如果是要彻底修复，缺少必要配件。”RK800慢慢地说，“恢复到至少可以自己行动的话，400ml釱液。”

卡拉走出去，不久后带着两瓶未开封的釱液回来。“是要灌进你嘴巴里还是？”她拧开瓶盖在他眼前扬了一下。

“左手腕口往下3cm，割开，”康纳说，“有紧急输液管。”

卡拉按指示做，将一根铅灰色的软管从RK800体内拔出来，将釱液导入。她看着蓝血一点点进入，RK800的LED回转、回转，最终变回蓝色。

他缓慢地坐起身，像是一个久卧病床的患者，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掌控，差点又跌回去。他深吸口气，脚尖着地，站起来，朝玄关走去。卡拉跟着他走出室内，耀眼的阳光照射着他们，影子投在院子的草坪上。卡拉看着一处有明显挖掘痕迹的土地，最终没有发问。她在底特律警局里翻找一通，几份临时责任说明就扔在汉克·安德森的抽屉里。这台警用型RK800，他回到此处的理由似乎十分好猜。

康纳坐进副驾驶，系好安全带：“我得先去一个地方。”

卡拉转头看着后座爱丽丝的睡颜，警惕地问：“什么地方？”

“就……普通民居，”康纳看向窗外，“北区24格。我把外套落那里了。”

 

 

 

他的预建一向准确无比，只是缺少细节。白色的人形在不存在的空间里翻滚扭动，康纳从旁观测，宛如神明。RK800擅长根据现场环境推测业已发生和尚未发生之事，如同一个带着猎鹿帽的侦探，只需扫一眼门前的泥点，便可发觉罪恶的端倪。

于是他就这么注视着那道痕迹，从打开的玻璃门一直延伸到树丛后边。昨夜的雪没有掩盖凌乱的脚印。案发地点：底特律北区24格。案发时间：太阳升起以后。凶手：他自己。

 “我下去看看。”他说，声音干涩得不自然。他打开车门，走进院子。并不需要多费眼力，他在距房屋几米之外看见了那两具尸体。其中一具他已见过，另外一具他已预见。

他早就知道。

那件外套没法用了。它被扔在一边，袖口和下摆占满血迹——红色的、人类的血迹。灯塔到了白天就失去了其意义。他自以为是的行为不过拖住了死神几个小时。太阳一升起来，一切掩盖不攻自破，谎言无所遁形。

那男孩倒在雪地上，离自己母亲的尸体不过一步之遥。他的手直直向前伸去，像枯死的枝干寻求阳光。但最终他没能做到。他的脸朝下，康纳看不清他脸上的泪水是不是已经结成了冰。

那晕眩感卷土重来。黑暗从他的脚尖攀上，像是温柔的抚慰。但康纳不需要虚假的慰藉，他需要只是——正确。他在做的是正确的事。什么都别去想。什么都不要去记。耳边传来宛如朔风刮过的电子噪音。无数鬼魂的窃窃私语，无数死人的尸首被深埋大地。

他蹲下来，捂住耳朵，听着整个世界咆哮着从头顶掠过，发出无声的尖叫。

 

 

 

卡拉讶异地看着他空手归来，沉默地打开车门。

“怎么了？”卡拉问，“里面有什么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康纳回答。不过是又一具尸体。

 

 

TBC

 

 

Writer`s notes:这是一个被遗弃者的故事。